怀念旧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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学校召开年度工作会议部署疫情防控工作和全年重点工作
02
孤单不孤独 隔离不隔爱——交大学子黄冈战疫故事
03
王稼琼检查指导规划、学科、科研、重大专项等工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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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间:2020-02-27 来源: 作者:李侠 余世存 汪冰 刘苏里 王久辛 陈征

中国科学报:宅家书事

谁也不曾想到,我们会以这样的方式宅在家中,但这也是一个契机,让我们能停下脚步来思考。此次,七位人文学者、科研工作者,分享了他们在这一个多月里的工作与生活、阅读与感悟。

阅读可以帮你摆脱平淡的颓废

李侠 上海交通大学科学史与科学文化研究院教授

今年春节由于新冠肺炎疫情,很多人被迫宅在家里,日子过得有些压抑和沉闷。如何从这种平淡的颓废中走出来?方法有很多,但我认为性价比最高与收益最大化的方式应该是趁机读点书。

读书大体可以分为两类:专业型读书与业余型读书。对于前者而言,读书是一种完成工作目标的工具与手段,而对于后者,读书是一种没有多少功利目的的选择。

对于信奉实用主义文化的国人来讲,读书的益处必须明确才能把潜在偏好激活。因此,为何读书的问题就转化为读书有何用的问题。总结下来,读书的好处有三个:首先,可以补充意义库存,增强个体的幸福感;其次,读书以潜移默化的方式改善个体的认知结构,使个体避免思想退化并保持进步状态;第三,从宏观上说,读书人多了,社会的文化基准线也随之提升,这种情形有利于新知识与新观念的普及与接受,进而助推社会文明程度的提升。

读书是获得幸福的一种修行。笔者曾在课堂上对学生说:人有两种消费,即物质消费与精神消费。平日里我们一刻不停地为生存打拼,几乎耗尽所有精力,这些努力只是为了满足物质消费,我对所有为生存而努力的行为都表示充分的尊重。

但毋庸置疑,由于时代步伐的提速,我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和精力去满足精神消费了,而精神需求是缺乏弹性的,换言之,人是需要消费意义的,意义从哪里来呢?

平日里按部就班的工作,让原本具有意义的工作由于无限重复而导致意义被稀释,在这种氛围下,我们不可避免地陷入平淡的颓废状态。这种心理状态具有很强的自我封闭性,要打破这种氛围,必须从外部引入一种意义支流,来补充由于重复而丧失的意义,读书恰恰是一种阻力与成本都较小的引入意义支流的努力。

当你坐下来开始读书的那一刻,你和纷扰的世界作了切割:你是自己的主人,你的心灵由于阅读而得到了安宁,你终于有机会超越庸常生活界限而看到外部的世界,那一刻的快乐妙不可言。伊壁鸠鲁学派早在2000多年前就给出过人类幸福的最初秘方:幸福=身体健康+心灵安宁。

前些日子读哈佛大学网红教授泰勒·本—沙哈尔的《幸福的方法》一书,其中沙哈尔提出了人生的“四种汉堡模型”,即感悟幸福型(理想汉堡)、忙碌奔波型(素食汉堡)、虚无主义型(最差汉堡)与享乐主义型(垃圾汉堡)。我们和沙哈尔一样,希望得到“理想汉堡”——既享受当下又有美好未来的感悟幸福型人生。

虽然当下我们大多数人还达不到这种惬意的状态,但我们可以在忙碌中加入一点阅读的成分,改变忙碌的结构,使意义生产功能得到放大,这就是我所认为的忙碌奔波阅读型人生。于我而言,只希望在平淡中越过障碍做一个简单而幸福的人!

见证“出生入死”的节日

余世存 作家

这段时间读的书,多跟朋友们的作品有关,有学者王康外祖母、当代新儒家代表人物唐君毅母亲陈大任先生的诗集《思复堂遗诗》,作家马陈兵的《提头来见:中国首级文化史》,刘刚、李冬君夫妇的《文化的江山:重读中国史》,作家、学者张远山的《庄子传:战国纵横百年纪》(修订版),康正果修订祖父康寄遥的《陕西佛寺纪略》,还有一本是英国学者乔治·莱文的《世俗主义之乐:我们当下如何生活》。

特别想谈谈《思复堂遗诗》,这是一部了不起的作品。陈先生的诗可谓百年来中国一流的诗篇。我在书中读到了王康化用过的句子,这是精神血脉的传承。在旧体诗中,大概只有马一浮、陈寅恪、鲁迅、聂绀弩等人的诗可与之相论。在中国一流诗人们难以见道的时代,陈大任以一位家庭主妇的身份竟然证道成道,这是值得大书特书的事。

陈大任、唐君毅、王康,三代人,都从一门一姓的家族中超越,归属于汉语的精神家族。他们的人生事功有所不同,但他们证道的方式是一样的,那就是立足于诗书礼乐日常之教。如陈大任诗说,“供奉才完儿睡稳,布衣浣濯灿明霞。闲来展读象山集,默默无言解得耶。”把这首诗放在当下国人隔离宅家的生活中更能见出意义。现在社会中有不少家庭主妇、家庭煮夫,只是今人在做这些日常事务时未必心静,未必陶铸诗意。

很多人把当下的庚子之疫当作一次特殊的节日。但这个节日不是放大的春节,而是我曾论述过的清明节,即见证了“出生入死”,在迎接庚子新年准备新生之时却来跟死亡对话,我们对生命和死亡的认知都需要提高。

我们更把抗疫当作一场战争,不过人们对战争的想象仍停留在传统中,即战争需要的是专业人员,需要的是宣传,大众只需要配合着旁观、等待、不说话,或者只说正确的话。这是一种误解。现代战争是全民的、网络即时性的,没参与战争一线的人并非逍遥派,我们仍在即时见证相关者的勇敢、奉献、人道以及无耻、蛮横。我个人希望经此一“疫”,我们对生活和战争的理解能够提高到网络时代的水平上。

你,包罗万象

汪冰 北京大学精神卫生学博士

疫情期间宅在家里,手机不停蹦出的消息里总少不了“如何隔离消毒”的民间高招。隔离消毒固然是阻断病毒传播的重要努力,但新冠病毒也再次升级了人们对微生物的恐惧。我们似乎认为,将一切微生物挡在门外才是最安全的生存策略。但事实上,这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事情。

最近出版的《我包罗万象》一书可以让我们重新认识人类与微生物的关系。工业文明制造的“洁癖”正在影响着我们和下一代,无论是体现在耐药菌还是肥胖症上。对微生物的敌意就是对自然甚至对人类自身的敌意,如果没有微生物,只需一年左右,食物供应链就会彻底瘫痪,人类社会也将完全崩溃。作者用详实的资料和充满趣味的文笔带我们用“微生物之眼”观瞧一个看不见又与我们命运相关的世界。

书中写道,“最新的估算结果显示,人体内大约有30万亿个细胞,微生物的数量大约为39万亿——二者相差不多”,而且事实上,“世界上只有不到100种细菌能让人类患上传染性疾病,与之对比,我们肠道中的数千种微生物,绝大多数都不会带来危害。它们充其量不过是常规乘客或临时搭便车的,往好了说还会为人体带去不计其数的益处”,而且,“你肠道里的微生物,甚至多过银河系中的天体”。从这点来说,你堪称博大辽阔,包罗万象。

那些潜伏在灰尘和泥土中的微生物,从人类诞生伊始就是我们的“老朋友”。尼采的那句“凡杀不死你的,都会使你更强大”,用在这里也很合适。这些自然存在的抗原可以帮助我们培养起更强大的免疫力。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有哥哥姐姐的儿童,得花粉过敏症的可能性更低,因为哥哥姐姐会给他们带来更多的细菌,这种“暴露”反而能防止他们出现过度的免疫应答。据说养一只宠物狗也可以起到类似的作用。

作者提醒我们,从细菌的角度看,每个人都是一座住满各种岛民的岛屿。往小里说,人人都应学会如何与自己的岛民和谐相处;往大里说,人类也只是与各种微生物共生在地球上的岛民,我们应该学会与之共生。一个繁盛的世界、一种繁荣的文明,都应包罗万象。

第一声警告来自布罗代尔

刘苏里 万圣书园创始人

费尔南·布罗代尔的《地中海史》出版于1947年,中文简体字版于1996年问世。(2017年商务印书馆出版该书,书名为《地中海与菲利普二世时代的地中海世界》)

布氏在这部大书的第一部分,辟有专节讲地中海地区的“地方病”——疟疾。他指出,疟疾参与了大航海前地中海史的建构。地中海西北部,即今天的西班牙和葡萄牙一带,覆盖着大片沼泽,人口的增加需要开发出更多良田以满足需要,由此惊动了沼泽地带的“原住民”——携带病原体的蚊虫。连续的开发活动,使得那里的人们付出了沉重的代价。这样的故事几乎发生在人类扩张步伐所及之处,并不新鲜。

布氏并没停留在对这瓶老酒的叙述上,而是进一步挖掘史料,笔锋指向西葡两国人的航海上,指出:西葡人来到东方和征服美洲的殖民活动,正是向沼泽地要粮食的活动的继续。一个地方疾病就是这样曲折地跟一个新历史时代挂上了钩。这在以前对人类历史的认知上,是不曾有过的视角。

《地中海史》出版那一年,以《西方的兴起》扬名史林的麦克尼尔刚好30岁。不过,麦氏要等上15年(1962年)才出版其代表作,表现其人类网络—交流史观的个案研究。《瘟疫与人》的出版,已是1975年了。《瘟疫与人》是史林“疾病史观”的奠基性作品,很难说没受布罗代尔的启发,但在麦氏著作中,却看不到布氏及其作品的影子。

有趣的是,麦氏决心写《瘟疫与人》,自述创作的灵感来源,正是研究西班牙人入侵美洲产生的疑问:为什么科尔特斯不到600人的武装团伙,只用几年时间便征服了人口不少于千万的印加帝国?麦氏的答案是:病毒,主要是欧洲人已有了免疫力的天花,造成了印加帝国大约95%的人口死亡。贾雷德·戴蒙德在《枪炮、病菌与钢铁:人类社会的命运》中,对此有更加详细的描写。

在描述“地中海病”的结尾处,布氏有一点睛之笔:“历史通常只关心危机,只关心缓慢运动过程中出现的剧变。然而,危机事前都经过长期的酝酿,事后又产生无穷的后果。”史林多年的努力,已让读者了解了疾病与人类进程的关系。而第一声警告,其实来自布罗代尔。

在避疫中打开听书之门

王久辛 诗人

进入疫期闭门之后,我整理了一下,不算文友送的一堆书,仅我三天两头从京东上买的书,少说也有三五十本没碰过,本想趁这个空闲,全部浏览一遍。于是乎,纳博科夫、米沃什、波拉尼奥、布鲁姆……师陀、解玺璋、周晓枫、祝勇……一本本翻下来,每天都还挺累的,加之近年来我的视力越来越差,眼睛酸痛得实在受不了……后来,我翻手机看“今日头条”,发现了几个“听书”和介绍书的公众号,于是便抱着试试看的态度,开始了用耳朵听书的旅行。

别说,还真是挺不错的!20多天来,我每天都要在听书公号上听之前没读过的书,如基辛格博士的《大外交》、霍金的《时间简史》、布兰德的《地球的法则》、达利欧的《原则》、德鲁克的《旁观者》、福尔摩斯的《生命》、萨波斯基的《行为》、罗志田的《胡适传》……几乎每听完一本书,都会获得一种对陌生世界的体验,这感觉真是令我欣喜!

作为一个以写作为生活方式的作家或诗人,我过去的阅读始终集中在古今中外的文学名著上,几十年来心无旁鹜。但在这个疫期,我不由自主地走进了另外一个世界,虽然这些书与小说作法、诗的语言等相距甚远,虽然有些内容我未必全能听懂,但至少可以马马虎虎、连蒙带猜地听下去,感觉自己视野大开,很充实。

读书,对于中老年人来说,我以为是与年轻人有所不同的。我主张年轻人一定要读经典,至少要在38岁之前精读30~50部本专业及其他领域的经典名著,以学习前人的知识和经验,获得深度。在38岁之前读完这些书,也就是说可以在未来的65岁、进入老年前用上,太晚就没有运用的时间了。而中老年人就不一样了,他们需要的是广博的知识和见识,像我在这段避疫期间听的书,越广博杂乱越好。之前所作的大量积累,加上最近获得的陌生感受,也许会帮我在未来的创作中,触动、接通、获得一些新的思想和情感,让我写出与过去截然不同的作品。

我现在每天听书五至八部,坚持下去,在不远的将来,一定能再听一个“万卷书”!想到这里,我就觉得这个时代真是太好了,让我们足不出户就能与天下最卓越的人相遇,读到、听到他们的著作。我心怀感恩,不枉此生。

居家抗疫读好书

陈征 北京交通大学理学院教师

一场突如其来的疫情,打乱了所有的工作计划。作为一个教书匠,我无法代替前线医护人员和各个岗位工作人员的辛苦工作,唯有对他们致以由衷的敬意,并祝愿不幸感染的病患早日康复。我们这些普通人,老老实实闭门谢客、居家隔离,同时尽可能做好自己的事,恐怕就是配合举国抗疫大局的最佳途径。于我而言,对抗疫情的方式就是:居家抗疫不添乱,“咬文嚼字”读好书。

《物理学咬文嚼字》是我的前辈和老朋友、中国科学院物理研究所曹则贤老师的大作,系多年来在《物理》杂志刊载的100篇精彩文章结集。我手里是最新沉甸甸的彩图四卷本签名版,它在我的手边作备课参考书已经很久,在这特别的日子里拿出来系统地重读一番,依然有一番收获。

学问深厚之外,曹老师有一门我特别向往的本领,就是语言。作为德国留学生,德文、英文、中文自不必说,法文、拉丁文、希腊文我这位老哥也颇有涉猎。因而他的文章有一特别厉害之处,就是能追本溯源,通过阅读原始文献,并和不同语言、版本的文献相对照,从而发现那些在翻译、流传过程中产生的“损失”和“扭曲”,最终对那些最基本的物理学名词和概念正本清源,一解读者多年的困惑。

如《熵非商——the myth of entropy》一文,从西文名词的构建到中文翻译的得失,从entropy的物理图像到人类对它的理解过程,把“熵”的概念说得透彻明白。当年学热力学时的各种困惑与迷惘,经过此文解读,豁然开朗。又如《正经正典与正则》一文,我枉学这么多年物理,一直把“正则”二字理解为物理学家为了让人听不懂而发明的“黑话”,类似跑江湖口中的“吊坎儿”“切口”或曰“春点”,直到读了此文才明白这“正则”二字还颇有讲究,瞬间让物理图像变得清晰,让我对物理的理解也深刻了许多。

篇幅有限,难以尽数文中精彩。一个月的居家时光,能有好书相伴,给自己充电、蓄能,厚积而薄发,待战胜疫情后,以更饱满的状态投入工作,把失去的时间赢回来。愿我们早日取得胜利!

生活总会在心灵中继续

田松 南方科技大学人文科学中心教授

“事情总会过去,生活还要继续。”这是我前一段时间反复对学生说的话。疫情期间,学校推迟开学,学生都困在家里,也有人感到茫然,所以我在月初就重新启动了视频组会,并且从以前的每周一次变成每周三次,如同见面一样,交流论文进展,分享读书内容,还可以利用屏幕共享功能,一起修改文章。

虽然每个人都困在家里,虽然有人说,仿佛整个国家按下了暂停键,但是时间还在流逝,生活还在继续。正好可以趁这段时间,准备疫情过后的生活。准备出国交换的,这段时间要准备外语,做学术地图,寻找合适的访问机构;准备毕业的,由于论文的送审时间推迟了,正好可以多一点时间完善。总之,不能闲着,不能无所事事。

每天早晨醒来,先看当天的消息,看疫情动态。然后,就开始一天的工作。洗漱完毕,阅读怀特海《过程与实在》,中英文对照着看。早饭后,给学生改作业、回邮件、还稿债,处理公务私务。中午打一个盹儿。下午饭后,看个电影,再改作业、还文债,匆匆一天就过去了。

怀特海是一位长期被忽视的学者。近年来,大概是由于生态文明克莱蒙学派的缘故,国内学者对他逐渐重视起来。他的哲学以高深难懂著称,所以要用早晨最清醒的时候,与他交流。两种文字对照着读,每天读两三个自然段,慢慢觉得,并不是那么难懂,并且,不断有共鸣发生。

我现在住在高楼之上,眼前开阔。从阳台、窗户向外,没有遮拦,这让我非常愉悦。我之所以能够在高楼之上,心平气和地过这样的生活,甚至觉得是在享受一个超长的假期,是因为我仍然在工作,仍然有薪水,是因为这个城市的基本供应系统还在运行着——超市还有人在工作,在送货;农田还有人在种菜,送到城里;清洁工还在上班,把城市垃圾送出去。对于那些人来说,他们不可能把这段时间看作假期,相反,他们需要冒着感染的危险工作。

对于他们,我所能做的就是转帖、转帖、转帖。

但不管如何,每个人首先要做好自己的事,自己分内的事。无论外界如何变化,生活总会在心灵中继续。

《中国科学报》 (2020-02-27 第6版    读书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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