年轻的时候看不懂《红楼梦》,浅浅读完只有两个觉悟,一是宝黛的爱情凄婉动人,二是书中的人名多到头疼。我因此郑重地写了一页读后感提醒自己,以后挑书一定要拣出场人物少的来看。
直到疫情期间重新翻开《红楼梦》,我才惊觉自己错过了多少的宝藏。
《红楼梦》写情,又不止写情。整部《红楼梦》其实可以说是一曲对贵族世家的哀歌。元迎探惜,原应叹息。当上了皇妃的元春给家族带来的无限的荣耀,但也如贾珍所说,这是“黄柏木作了磬槌子——外头体面里头苦”,大观园的建造,是富贵温柔乡的开始,也是花柳繁华地的终结。二木头迎春针扎了也不知哎呦一声,懦小姐不问累金凤,于是最终,也问不了自己的命运。三姑娘探春诨名带刺的玫瑰,被王熙凤赞为可做臂膀之人,贾府抄家后唯一可以凝聚众人的希望,只可惜,王字旁的玫瑰终究不是玉字辈的子孙,封建时代的探春逃不了被嫁作他人妇的命运。四姑娘小呢。“身量未足,形容尚小。”是黛玉进贾府后对惜春的第一印象。而这个最小的女儿,也是最厌世的女儿,她还没有开始理解尘世,就已经急于避开尘世。
四春的命运就像一场春天的故事,由来到别,原应叹息。
而除此之外,一直被我误会是小性的黛玉,似乎并不只是如此。从蘅芜君兰言解疑癖,潇湘子雅谑补余香之后,一贯戳人肺腑的黛玉开始体贴人心,会因原是趣宝玉的,却一并趣着彩云而自悔失言,也会因为宝玉使劲宽慰自己,而心里过意不去。
任性的少女也会成长,心较比干多一窍的黛玉也会替他人着想。
十二金钗,每个金钗都有自己的命运,自己的深渊,自己的苦不堪言,和自己的挣扎。
鲁迅先生说《红楼梦》,是“经学家看见《易》,道学家看见淫,才子看见缠绵,革命家看见排满,流言家看见宫闱秘事。”
而我看红楼梦,看到了王熙凤的为难,也看到了黛玉的成长,看到了史湘云的痛苦,也看到了小红的骄傲,看到了大观园的崩塌,也看到了众女儿的身不由己。
我开始去学会谅解,谅解别人,也谅解自己。谁都有自己的深渊,不是别人,就不要轻易地替别人评断是非,这是《红楼梦》教会我的最深的道理。大约这也正是古人说的,书中自有黄金屋吧。